第 3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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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8 章
輕柔的雪花迎著光簌簌墜落。
她的聲音滲透他脖頸, 敲擊在耳膜上，胸腔的心臟好似在這一刻停了。
“吃醋？”死神疑惑。
許喬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，乘勝追擊：“對, 你就是吃醋，你不想喝那碗大補湯, 但你還是喝了！為什麽？因為你不想我和祈白同床共枕, 所以強勢地把我弄到這裏, 企圖用你的能力威脅我，你知不知道霸道總裁愛上我, 都是你這種反應。”
攬著她腰身的手徒然收緊。
許喬小人得志：“沒有七情六欲的神, 你有了人類的嫉妒與占有欲, 你有人味了。”
最後一句話很輕，卻如驚雷震在死神神識上。
死神的眼神一寸寸變冷，竟是直接松了手。
許喬身體驟然往前傾斜，眼看著就要摔下去，嚇得大叫一聲, 更加用力箍緊死神脖頸，能屈能伸撒嬌：“我錯啦, 你沒吃醋！咱們簽訂了契約, 就必須潔身自好，不能影響你的工作業績，死神大人~~~”
死神把她往懷裏一扯，許喬重新貼回他胸腔, 重重喘息。
他說：“不要試圖挑釁我, 我是神, 不是渺小的人類，不會被七情六欲支配, 更......不可能吃醋，我只是為了保證工作順利完成。”
許喬：“你不用解釋。”
死神冷冷瞥向她。
許喬給老虎順毛：“說的非常棒！您怎麽可能對渺小的人類生出七情六欲，顯得您多沒品味！”
死神：......
倆人在高空四目相對，劍拔弩張。
看死神如此嘴硬，許喬的恐懼徹底蕩然無存。
沒談過蕩氣回腸的愛情，還能沒看過幾本套路的霸總文？
這不是吃醋，她都沒臉在成人界混！
就在t倆人視線焦灼時，死神精瘦的手腕出現一個手環，忽然閃了一下。
許喬之前見過兩次，這手環類似於人類的移動電腦，只不過，之前閃的是藍光，這次竟然是刺眼的紅光。
許喬終於找到話題轉移矛盾，眨著眼問：“為什麽是紅光？壞了嗎？”
死神偏頭看了一眼手環，沈靜片刻，“是真神下達了收割任務。”
收割任務，不就是人類清除！
寒風一吹，許喬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說不清是天氣太冷寒，還是死神這句話更冰冷。
慌神的剎那，許喬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寓。
公寓24小時開著暖氣，遲遲沒能驅散滿身寒氣。
看她在發呆，死神以為她嚇到了，沈思片刻，真誠道：“嚇到你了？剛才的舉動確實不夠紳士。”
許喬驟然回神，陰陽怪氣笑了聲，緩緩坐到床上，“你還挺坦誠。”
死神見她神情恢覆正常，開始交代：“最近幾天我工作會很繁忙，我給你在死神之眼開通了鏈接祈家老宅的通道。”
頓了一秒，他聲音含了一絲警告：“在契約完成之前，我希望你不要隨意跟人類雄性/交/媾。”
許喬這會沒心情搭理他左一個雄性，右一個交/媾，跟上世紀的老古董一樣。
她心不在焉說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那我走了。”
許喬一擡眸，又拉住他。
死神低眸。
他的臉龐在夜色下格外冷硬，許喬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。
好似天臺的寒風一直盤旋在身體裏，遍體生寒。
人與人之間的陣營戰爭發生了幾千年，延續到今天仍未停歇。
那神與人的戰爭呢？必然也是一樣。
立場不同，種族不同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沒錯。
她能說什麽？人與神、大自然，相互依存又不可兼容。
接下來會有無數生命消失，作為人類，許喬感到恐懼又無助。
她不是個擁有大情懷的人，有時還會很自私。
可聽到死神說神下達了收割任務，她還是不可避免產生人類的共情。
她沒有超級英雄的能力，做不到大愛無畏去守護人類。
也是在這一刻，許喬認識到不管死神待她如何，他們永遠站在對立面，不可兼容！
許喬松開他，放下手臂：“沒事，你走吧。”
溫暖的手從他袖子上滑落，停留一絲冰涼，死神看了看被她拉過的地方，心口莫名產生窒悶，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。
但經驗匱乏，他也只能迷茫點頭，轉身消失。
還好許喬穿得毛絨絨睡衣睡褲，並沒有冷太久。
她先去浴室洗了一把臉，重新坐在梳妝鏡前護膚，繁瑣呆滯地做完這套流程，把自己窩進暖烘烘的被窩，讓毛絨玩具擠著她，感受到惶惶不安的安全感。
夜裏卻翻來覆去睡不踏實，一會是六歲時模糊的記憶，父親在飛機顛婆中，拼命摁住她的氧氣面罩。
畫面無數次飛轉，一會是上學摔倒，一會是雞飛狗跳的意外。
最後的畫面是瑞士大雪崩，那些初次見面的隊友，跟她聊瑞士雪山的歷史。
每個人笑得很開心，雪崩時，他們的臉孔在她眼前一個個分裂，再也拼不起來，最後這些碎片組合成了左娟的樣子。
許喬從噩夢中驚醒，大口喘氣。
窗外天色大明，雪夜之後，陽光溫煦柔和，卻怎麽也驅散不了許喬心裏繚繞的陰霾。
她看了一眼時間，才早上七點。
平時很少這麽早醒來，在床上靜靜躺了會，夢裏的畫面如有實質映在眼前。
許喬只糾結了一小會，給餘詩琪撥去電話。
餘詩琪剛起床還在梳洗，電話裏傳來淅瀝的水聲，大約是意外許喬主動打來電話。
電話裏出現短暫的靜默，要不是通話時間飛快變化，餘詩琪真會以為這是一場錯覺。
餘詩琪率先開口：“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？”
最初存上餘詩琪的電話，許喬完全是應付表面功夫，倆人平時除去必要很少主動聯系。
左娟在她十歲就改嫁離家，許喬以前會怨恨是餘詩琪搶走了媽媽。
後來朋友圈盛行，她時不時偷偷翻看餘詩琪的朋友圈。
看過太多她們的母女情深，許喬失望積累，更不會主動聯系餘詩琪。
許喬也有點別扭，但還是抿唇問：“我媽呢？她最近有沒有出門的打算？”
餘詩琪足足楞了半分鐘，“媽剛出門去上班了，沒聽說有出門的打算，你要過來看望她？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得到答覆，許喬直接掛了電話，也不管餘詩琪會不會覺得她一大早上發神經。
許喬只感覺自己終於能順利呼吸，從噩夢裏掙脫。
以前她以為自然事故是運氣使然，知曉死神的存在後，她才明白這個世界有多殘酷。
每天上演的各種事故可能不是意外，而是一場操控。
能讓死神出手，那死亡人數必然不會少。
可能是大型交通事故，可能是大型自然災害。
左娟沒有出行計劃，她便不用再擔心。
許喬剛掀被子準備起床，手機響了，翻開一看，是餘詩琪。
以為對方是來質問，許喬接通開了免提，把手機扔床上，一邊往浴室走。
“許喬，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關心媽的出行，但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，我剛給媽打了電話，媽說兩個小時後要代替同事去法國參加油畫藝術展的技術交流會。”
許喬腳步一頓，腦子嗡嗡作響，手僵硬地拿起手機，急促詢問：“幾點的飛機？”
“九點的飛機。”
現在是七點整，還有兩小時！
時間一點點游走。
每一秒如重錘砸在許喬緊繃的神經上，她費了好大力氣說：“你讓媽不要去！最近都不要出行！現在立刻馬上聯系她！”
餘詩琪察覺不對勁，“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“你先不要問，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，總之你現在給媽打電話！”
這麽聊下去，時間只會越來越緊張。
許喬掛了電話，在通訊錄上翻到左娟，果斷撥了過去。
電話接通的剎那，左娟跟餘詩琪一樣，很意外許喬會主動打電話。
畢竟上一次母女二人在醫院鬧得非常難看。
電話裏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，許喬知道她正在趕往機場的道上。
沒等左娟開口，許喬急促道：“你現在不要去機場，立刻回家！”
突如其來的命令，使左娟楞了一下。
剛升起的一絲別扭蕩然無存，左娟嚴肅詰問：“你又在發什麽瘋！”
“我沒有發瘋！你能不能聽我一次，行嗎！”
“我要去工作，沒時間聽你無理取鬧，如果你是因為上次在醫院的事而給我找不痛快，完全沒必要。”
左娟這些日子本來還有些內疚，突然接到女兒的電話，心裏是有欣慰的，沒想到女兒如此幼稚。
許喬的怒火輕易被左娟點燃，“我怎麽就無理取鬧了！是不是我做什麽事，你都看不上，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麽，這一次聽我的！不要上飛機，不要去法國！”
左娟不耐煩道：“從小到大你哪次沒有無理取鬧，讓你不要跟你爸去俄羅斯，你偏要去，讓你好好對大伯母，你偏要跟許文武對著幹，讓你不要跟祈白結婚，你照樣我行我素，你有聽過我的話嗎！”
“我就知道你一直怨恨我，恨我害死爸爸和大伯，關我屁事！”
母女倆一說話就會吵，句句見血。
左娟冷聲：“我不想跟你吵，同事身體不適，這個機會才落到我手裏，我必須去！”
嘟嘟嘟——
電話被掛斷，耳邊一串忙音。
許喬垂下手臂時，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，氣自己沒骨氣沒用，眼淚偏像不要錢似的。
她又安慰自己或許沒這麽倒黴。
許喬想賭氣裝作無事發生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，可腳像灌了鉗，一步也動不了。
窗外陽光明媚，晃得她淚水源源不絕。
手機叮了一聲。
餘詩琪：【我給媽打電話一直占線，你是不是聯系媽了？雖然不知道你跟媽發生了什麽，但我問到了航班，或許對你有幫助，MK551航班九點起飛。】
許喬腦子也跟著叮了一下，用最短的時間調整好自己，緊急聯系死神。
不管她怎麽喊，死神之眼一直沒反應。
“死神，我知道你能聽見，你能不能來一下，我有個問題想問你。”
大約是她聲音越來越急促，死神終於回應，聲音一如既往冷漠。
“我說過我最近很忙。”
許喬差點就急哭了，生怕他斷線，放低身段央求：“一分鐘，就一分鐘，你過來一下好不好，好不好......。”
在她沙啞的聲音未截斷之前，眼前再次出現熟悉的身影，看t著風塵仆仆。
死神看清她通紅的眼，眸色一頓，察覺她磁場混亂失控，還未等他開口詢問，許喬已經死死抓住他的手。
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，看著他漆黑的眼問：“我只想知道這次人類清除計劃，有沒有MK551航班，從臺海國際機場到法國......有嗎？”
死神眼眸閃過一絲詫異，對精神高度緊張的許喬來說，這點詫異輕易捕捉，像判死刑一樣，確定了她的猜測。
她的心瞬間往下沈。
死神不會讀心術，但他能通過肢體接觸，讀到她的情緒。
“你跟你母親關系並不好。”
這句話徹底確定死神已經精準鎖定MK551航班的每個人。
許喬不是愛哭的人，可遇到生死存亡之際，沒有人能控制好情緒。
她哭著說：“人是很覆雜的生物，恨一個人也愛一個人，愛與恨只是一念之間，所以能不能......。”
後面的話，她竟是難以說出口。
能不能......放過這架飛機上的人，能不能換一批人。
換一批人，這種念頭頃刻擊潰她的良心。
許喬痛恨自己心腸太軟。
死神看透她所有思想，臉色肅然：“這是作為死神的職責，從不更改。”
從不更改——
許喬嘴唇幾乎咬出血來，一眼不眨看著他，企圖從他眼中窺探到波瀾，能讓她有一絲底氣。
沒有，他的眼異常堅定，無波無瀾，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懇求而改變。
曾經她為他的無波無瀾而心動，此刻就有多痛恨他的無波無瀾。
不管他們多麽親密，他永遠是沒有七情六欲的死神。
神是不會動情的。
許喬強忍著眼淚，頹然松開他，聲音歸於平靜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手掌溫度與昨夜一樣，徒然撤離，好似從他身體抽離了什麽。
從認識許喬開始產生的各種情緒，此刻如同蝴蝶效應，在他體內產生震顫。
他不明白許喬為何如此絕望，他感到迷茫無措。
手環再次閃爍，他必須要走了，可腳卻動不了。
許喬轉過身，不看他，聲音冷冷：“你走吧。”
許久後，其實也就幾分鐘，她再次轉過頭，窗邊已經沒了死神的身影。
她自嘲冷笑，拿起電話打給何宜澤。
今天早上每個接到許喬電話的人，都很驚訝。
電話裏，何宜澤小心翼翼問：“喬喬？”
“阿澤，我想借你私人飛機去一趟臺海。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現在！”
何宜澤頓了下：“好，我立刻聯系機場通過航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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輕柔的雪花迎著光簌簌墜落。
她的聲音滲透他脖頸, 敲擊在耳膜上，胸腔的心臟好似在這一刻停了。
“吃醋？”死神疑惑。
許喬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，乘勝追擊：“對, 你就是吃醋，你不想喝那碗大補湯, 但你還是喝了！為什麽？因為你不想我和祈白同床共枕, 所以強勢地把我弄到這裏, 企圖用你的能力威脅我，你知不知道霸道總裁愛上我, 都是你這種反應。”
攬著她腰身的手徒然收緊。
許喬小人得志：“沒有七情六欲的神, 你有了人類的嫉妒與占有欲, 你有人味了。”
最後一句話很輕，卻如驚雷震在死神神識上。
死神的眼神一寸寸變冷，竟是直接松了手。
許喬身體驟然往前傾斜，眼看著就要摔下去，嚇得大叫一聲, 更加用力箍緊死神脖頸，能屈能伸撒嬌：“我錯啦, 你沒吃醋！咱們簽訂了契約, 就必須潔身自好，不能影響你的工作業績，死神大人~~~”
死神把她往懷裏一扯，許喬重新貼回他胸腔, 重重喘息。
他說：“不要試圖挑釁我, 我是神, 不是渺小的人類，不會被七情六欲支配, 更......不可能吃醋，我只是為了保證工作順利完成。”
許喬：“你不用解釋。”
死神冷冷瞥向她。
許喬給老虎順毛：“說的非常棒！您怎麽可能對渺小的人類生出七情六欲，顯得您多沒品味！”
死神：......
倆人在高空四目相對，劍拔弩張。
看死神如此嘴硬，許喬的恐懼徹底蕩然無存。
沒談過蕩氣回腸的愛情，還能沒看過幾本套路的霸總文？
這不是吃醋，她都沒臉在成人界混！
就在t倆人視線焦灼時，死神精瘦的手腕出現一個手環，忽然閃了一下。
許喬之前見過兩次，這手環類似於人類的移動電腦，只不過，之前閃的是藍光，這次竟然是刺眼的紅光。
許喬終於找到話題轉移矛盾，眨著眼問：“為什麽是紅光？壞了嗎？”
死神偏頭看了一眼手環，沈靜片刻，“是真神下達了收割任務。”
收割任務，不就是人類清除！
寒風一吹，許喬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說不清是天氣太冷寒，還是死神這句話更冰冷。
慌神的剎那，許喬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寓。
公寓24小時開著暖氣，遲遲沒能驅散滿身寒氣。
看她在發呆，死神以為她嚇到了，沈思片刻，真誠道：“嚇到你了？剛才的舉動確實不夠紳士。”
許喬驟然回神，陰陽怪氣笑了聲，緩緩坐到床上，“你還挺坦誠。”
死神見她神情恢覆正常，開始交代：“最近幾天我工作會很繁忙，我給你在死神之眼開通了鏈接祈家老宅的通道。”
頓了一秒，他聲音含了一絲警告：“在契約完成之前，我希望你不要隨意跟人類雄性/交/媾。”
許喬這會沒心情搭理他左一個雄性，右一個交/媾，跟上世紀的老古董一樣。
她心不在焉說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那我走了。”
許喬一擡眸，又拉住他。
死神低眸。
他的臉龐在夜色下格外冷硬，許喬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。
好似天臺的寒風一直盤旋在身體裏，遍體生寒。
人與人之間的陣營戰爭發生了幾千年，延續到今天仍未停歇。
那神與人的戰爭呢？必然也是一樣。
立場不同，種族不同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沒錯。
她能說什麽？人與神、大自然，相互依存又不可兼容。
接下來會有無數生命消失，作為人類，許喬感到恐懼又無助。
她不是個擁有大情懷的人，有時還會很自私。
可聽到死神說神下達了收割任務，她還是不可避免產生人類的共情。
她沒有超級英雄的能力，做不到大愛無畏去守護人類。
也是在這一刻，許喬認識到不管死神待她如何，他們永遠站在對立面，不可兼容！
許喬松開他，放下手臂：“沒事，你走吧。”
溫暖的手從他袖子上滑落，停留一絲冰涼，死神看了看被她拉過的地方，心口莫名產生窒悶，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。
但經驗匱乏，他也只能迷茫點頭，轉身消失。
還好許喬穿得毛絨絨睡衣睡褲，並沒有冷太久。
她先去浴室洗了一把臉，重新坐在梳妝鏡前護膚，繁瑣呆滯地做完這套流程，把自己窩進暖烘烘的被窩，讓毛絨玩具擠著她，感受到惶惶不安的安全感。
夜裏卻翻來覆去睡不踏實，一會是六歲時模糊的記憶，父親在飛機顛婆中，拼命摁住她的氧氣面罩。
畫面無數次飛轉，一會是上學摔倒，一會是雞飛狗跳的意外。
最後的畫面是瑞士大雪崩，那些初次見面的隊友，跟她聊瑞士雪山的歷史。
每個人笑得很開心，雪崩時，他們的臉孔在她眼前一個個分裂，再也拼不起來，最後這些碎片組合成了左娟的樣子。
許喬從噩夢中驚醒，大口喘氣。
窗外天色大明，雪夜之後，陽光溫煦柔和，卻怎麽也驅散不了許喬心裏繚繞的陰霾。
她看了一眼時間，才早上七點。
平時很少這麽早醒來，在床上靜靜躺了會，夢裏的畫面如有實質映在眼前。
許喬只糾結了一小會，給餘詩琪撥去電話。
餘詩琪剛起床還在梳洗，電話裏傳來淅瀝的水聲，大約是意外許喬主動打來電話。
電話裏出現短暫的靜默，要不是通話時間飛快變化，餘詩琪真會以為這是一場錯覺。
餘詩琪率先開口：“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？”
最初存上餘詩琪的電話，許喬完全是應付表面功夫，倆人平時除去必要很少主動聯系。
左娟在她十歲就改嫁離家，許喬以前會怨恨是餘詩琪搶走了媽媽。
後來朋友圈盛行，她時不時偷偷翻看餘詩琪的朋友圈。
看過太多她們的母女情深，許喬失望積累，更不會主動聯系餘詩琪。
許喬也有點別扭，但還是抿唇問：“我媽呢？她最近有沒有出門的打算？”
餘詩琪足足楞了半分鐘，“媽剛出門去上班了，沒聽說有出門的打算，你要過來看望她？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得到答覆，許喬直接掛了電話，也不管餘詩琪會不會覺得她一大早上發神經。
許喬只感覺自己終於能順利呼吸，從噩夢裏掙脫。
以前她以為自然事故是運氣使然，知曉死神的存在後，她才明白這個世界有多殘酷。
每天上演的各種事故可能不是意外，而是一場操控。
能讓死神出手，那死亡人數必然不會少。
可能是大型交通事故，可能是大型自然災害。
左娟沒有出行計劃，她便不用再擔心。
許喬剛掀被子準備起床，手機響了，翻開一看，是餘詩琪。
以為對方是來質問，許喬接通開了免提，把手機扔床上，一邊往浴室走。
“許喬，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關心媽的出行，但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，我剛給媽打了電話，媽說兩個小時後要代替同事去法國參加油畫藝術展的技術交流會。”
許喬腳步一頓，腦子嗡嗡作響，手僵硬地拿起手機，急促詢問：“幾點的飛機？”
“九點的飛機。”
現在是七點整，還有兩小時！
時間一點點游走。
每一秒如重錘砸在許喬緊繃的神經上，她費了好大力氣說：“你讓媽不要去！最近都不要出行！現在立刻馬上聯系她！”
餘詩琪察覺不對勁，“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“你先不要問，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，總之你現在給媽打電話！”
這麽聊下去，時間只會越來越緊張。
許喬掛了電話，在通訊錄上翻到左娟，果斷撥了過去。
電話接通的剎那，左娟跟餘詩琪一樣，很意外許喬會主動打電話。
畢竟上一次母女二人在醫院鬧得非常難看。
電話裏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，許喬知道她正在趕往機場的道上。
沒等左娟開口，許喬急促道：“你現在不要去機場，立刻回家！”
突如其來的命令，使左娟楞了一下。
剛升起的一絲別扭蕩然無存，左娟嚴肅詰問：“你又在發什麽瘋！”
“我沒有發瘋！你能不能聽我一次，行嗎！”
“我要去工作，沒時間聽你無理取鬧，如果你是因為上次在醫院的事而給我找不痛快，完全沒必要。”
左娟這些日子本來還有些內疚，突然接到女兒的電話，心裏是有欣慰的，沒想到女兒如此幼稚。
許喬的怒火輕易被左娟點燃，“我怎麽就無理取鬧了！是不是我做什麽事，你都看不上，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麽，這一次聽我的！不要上飛機，不要去法國！”
左娟不耐煩道：“從小到大你哪次沒有無理取鬧，讓你不要跟你爸去俄羅斯，你偏要去，讓你好好對大伯母，你偏要跟許文武對著幹，讓你不要跟祈白結婚，你照樣我行我素，你有聽過我的話嗎！”
“我就知道你一直怨恨我，恨我害死爸爸和大伯，關我屁事！”
母女倆一說話就會吵，句句見血。
左娟冷聲：“我不想跟你吵，同事身體不適，這個機會才落到我手裏，我必須去！”
嘟嘟嘟——
電話被掛斷，耳邊一串忙音。
許喬垂下手臂時，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，氣自己沒骨氣沒用，眼淚偏像不要錢似的。
她又安慰自己或許沒這麽倒黴。
許喬想賭氣裝作無事發生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，可腳像灌了鉗，一步也動不了。
窗外陽光明媚，晃得她淚水源源不絕。
手機叮了一聲。
餘詩琪：【我給媽打電話一直占線，你是不是聯系媽了？雖然不知道你跟媽發生了什麽，但我問到了航班，或許對你有幫助，MK551航班九點起飛。】
許喬腦子也跟著叮了一下，用最短的時間調整好自己，緊急聯系死神。
不管她怎麽喊，死神之眼一直沒反應。
“死神，我知道你能聽見，你能不能來一下，我有個問題想問你。”
大約是她聲音越來越急促，死神終於回應，聲音一如既往冷漠。
“我說過我最近很忙。”
許喬差點就急哭了，生怕他斷線，放低身段央求：“一分鐘，就一分鐘，你過來一下好不好，好不好......。”
在她沙啞的聲音未截斷之前，眼前再次出現熟悉的身影，看t著風塵仆仆。
死神看清她通紅的眼，眸色一頓，察覺她磁場混亂失控，還未等他開口詢問，許喬已經死死抓住他的手。
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，看著他漆黑的眼問：“我只想知道這次人類清除計劃，有沒有MK551航班，從臺海國際機場到法國......有嗎？”
死神眼眸閃過一絲詫異，對精神高度緊張的許喬來說，這點詫異輕易捕捉，像判死刑一樣，確定了她的猜測。
她的心瞬間往下沈。
死神不會讀心術，但他能通過肢體接觸，讀到她的情緒。
“你跟你母親關系並不好。”
這句話徹底確定死神已經精準鎖定MK551航班的每個人。
許喬不是愛哭的人，可遇到生死存亡之際，沒有人能控制好情緒。
她哭著說：“人是很覆雜的生物，恨一個人也愛一個人，愛與恨只是一念之間，所以能不能......。”
後面的話，她竟是難以說出口。
能不能......放過這架飛機上的人，能不能換一批人。
換一批人，這種念頭頃刻擊潰她的良心。
許喬痛恨自己心腸太軟。
死神看透她所有思想，臉色肅然：“這是作為死神的職責，從不更改。”
從不更改——
許喬嘴唇幾乎咬出血來，一眼不眨看著他，企圖從他眼中窺探到波瀾，能讓她有一絲底氣。
沒有，他的眼異常堅定，無波無瀾，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懇求而改變。
曾經她為他的無波無瀾而心動，此刻就有多痛恨他的無波無瀾。
不管他們多麽親密，他永遠是沒有七情六欲的死神。
神是不會動情的。
許喬強忍著眼淚，頹然松開他，聲音歸於平靜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手掌溫度與昨夜一樣，徒然撤離，好似從他身體抽離了什麽。
從認識許喬開始產生的各種情緒，此刻如同蝴蝶效應，在他體內產生震顫。
他不明白許喬為何如此絕望，他感到迷茫無措。
手環再次閃爍，他必須要走了，可腳卻動不了。
許喬轉過身，不看他，聲音冷冷：“你走吧。”
許久後，其實也就幾分鐘，她再次轉過頭，窗邊已經沒了死神的身影。
她自嘲冷笑，拿起電話打給何宜澤。
今天早上每個接到許喬電話的人，都很驚訝。
電話裏，何宜澤小心翼翼問：“喬喬？”
“阿澤，我想借你私人飛機去一趟臺海。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現在！”
何宜澤頓了下：“好，我立刻聯系機場通過航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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